我只有我

在我領悟到哭泣無益後，我仍是個依賴父母的孩子。我學會控制自己的情緒，因為知道我還有依靠；不哭，還有父母照顧著我。 

隨後，生活愈來愈多只能依靠自己，我只有我、只剩下我的時刻：第一天上幼稚園、第一天上小學、第一次夏令營、第一次離家住宿、第一次搭國際航線、第一次被荷蘭海關扣留差點被遣返⋯⋯這些時刻，我要自己拋下情緒，將它壓到體內最深處，僅以雙眼與腦堅強地去處理陌生的一切。 

但那只是表面，平靜的海平面下，渾沌的風暴在狂攪。我的每個神經細胞已緊繃至極，沒有再繼續向兩端拉扯的彈性，隨時都可能斷裂崩潰。那時，我感到包圍著我的空氣酸澀稀薄又冷冽，周遭的人事物皆與我隔著一層水膜似朦朧疏離。我只有我了，只剩下我了，熙來攘往的熱鬧世界而我卻如此孤單，我一再提醒自己不能哭。 

這就是成長。 

長大成人的路上，我們漸漸脫離家的庇護，不再依靠父母，無論自願或被迫，都必須開始獨立自主著手生活的方方面面，承擔責任，驅避風險。 

第二次、第三次⋯⋯次數與場合逐漸頻繁後，階段性的成長便完成。經驗多了，膽子大了，我已習慣這些刺激，甚至變得麻木不仁，或得以換置新角度觀看，未知的不確定性已不再讓我害怕，我能沉著面對。然而想到某些事，這樣的許久未再發生的熟悉不適感又突然襲來。